第73章 惡鬼他本風華絕代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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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 惡鬼他本風華絕代18
“靜雪，爹要去找你娘了，就不跟你走了。”
姬回雪不敢相信這是他爹，他爹四肢被定在木架子上，身體懸空，鮮血淋漓，身上縱橫交錯全是疤痕，皮肉翻卷，那血已經在沈父的腳底下匯聚成一灘。
張奕看著姬回雪煞白的臉色，一把將姬回雪推進大牢裏面，姬回雪顫著聲音叫了一句：“爹？”
沈父擡頭，雙眼血紅模糊，只能隱隱約約地看見姬回雪：“靜雪……”
姬回雪猛地回頭，抓住張奕的胳膊，恨不得直接掐死張奕，他目眥欲裂：“張奕，你敢這樣對我父親，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沈家翻身，要你的命！”
“你們沈家永遠也翻不了身了！”他這樣做，自然是因為沈家完蛋了，要不然，他哪裏敢，“沈靜雪，老子給你三天時間思考，把錢全部交出來，要不然，我就宰了你爹！”
“你敢！”
“你看我敢不敢！”知府擺了擺手，那衙役直接將定在沈父四肢的鐵釘拔了出來，然後將人隨意丟在地上。
沈父淒慘的叫了起來，身上又多了幾個不斷往外面冒血的血窟窿。
“爹！”姬回雪想要扶起來沈父，可是沈父身上就沒一塊好肉，都不知道該怎麽扶。
張奕見此，得意一笑，邁著輕快的步子離開了。
姬回雪將沈父挪到草席上面，沈父大口的喘息，死死地盯著姬回雪，還抓住了姬回雪的胳膊：“你……你怎麽也……進來了……”
“張奕帶了聖旨……皇帝要滅了咱們沈家。”姬回雪隱忍道。
“早該有此一朝遭，卻沒想到如此突然……”沈父忽然咳嗽起來，那些結痂的傷口瞬間裂開。
“爹……”
“爹沒事，爹沒事……我沒事，我死不了。”沈父這話像是對自己說的，似是在提醒自己一樣。
沈父說道：“我實在是沒想到這皇帝竟然下手這麽快，也怪咱們沈家子嗣單薄，偌大家業竟只剩下咱們父子二人。”
沈父本就是個孤兒，後來和同是孤兒的沈母相愛，兩個人惺惺相惜，是出了名的恩愛，後來更是生下了沈靜雪這麽一個兒子。
也算是老天有眼，夫妻兩個人辛辛苦苦三十年，積攢下了這偌大家業。
可是有得就有失，沈母也因此熬壞了身子，只留下沈父帶著沈靜雪一步一步將生意做大。
沈父對沈母情深意重，再沒有續弦。
如今細數下來，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來了。還真是像是一場夢。
沈父已經操勞大半生，今日陷入囹圄，深知自己怕是逃不過這一劫了。
可是沈父舍不得沈靜雪，他當人父母的，總要給自己的兒子留一條後路。
“靜雪啊。”
“爹你先別說話，我先幫你把傷口包紮好。”
沈父身上的傷深可見骨，要是再不處理，怕是會失血過多而死。
自從謝止衣受傷，姬回雪身上就習慣帶著金瘡藥，幸好他今天也帶了，他連忙掏出藥，替沈父包紮傷口。
“沈家是起不來了，但你還不能死，咱們在葉城的基業沒有了，我在咱們老家還給你留了東西，那裏有讓你三輩子都吃喝不愁的金銀。”
“爹，你說這些東西幹什麽，我不要。”
姬回雪眼圈發紅，聲音嘶啞，是他自己聽不出來的苦澀。
“靖州反了，皇帝瘋了，大梁江山已經保不住了，你回泌陽老家，拿著錢找一處與世無爭的安穩地，好好的活著。”
沈父竟然是想要他逃跑！
自己父親一輩子為國為家，他當兒子的怎麽能逃，怎麽能茍且偷生！
“爹，大丈夫當保家衛國，怎麽能臨陣逃脫！”
姬回雪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爹說出來的話，在他的記憶裏面，他的爹前半生為了他還有娘親，後半生全是為了國家大義拼搏。
沈父嘆了一口氣。
他何嘗不知道呢，但是這是他的孩子，他唯一的血脈。
沈父眼睛裏面全是悲哀：“靜雪啊，有為父一人死就夠了，咱們沈家已經失去了全部！我這輩子就這麽一個私心，我想要我唯一的兒子好好的活著，我相信顧兄也會理解我的。”
為人父母的，自己死了就死了，可是如何忍心看著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樣呢。
這是一條不歸路，所以哪怕是死，身上背的也是謀反的罵名。
工筆史書，是要被人永遠戳著脊梁骨的。
姬回雪何嘗不明白，但是他已經看過了世界，看見了時代的洪流已經湧向了大梁，這是他的家國，是每一個人的家國，既然如此，他又如何袖手旁觀。
姬回雪放不下國，卻又不知道該怎麽拒絕這個已經被折磨的傷痕累累的老人，只能期期艾艾的叫一聲：“爹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喜歡謝止衣，帶著謝止衣好好的活著，等到了黃泉地府，我見到你娘，你娘想必也會高興的。”
姬回雪死死地咬著唇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沈父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了：“到了晚上的時候，會有一個小結巴過來，這些天，也是多虧了那個小結巴，我才能活著見你。”
姬回雪道：“小結巴？”
沈父使勁地點了點頭：“我被捕入獄，消息就是他傳給你們的，只是沒想到張奕的動作這麽快，竟然把你也抓來了。”
“父親放心，我們一定會逃出去的。”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沈父渾濁的眼睛看著牢房的天花板，黑乎乎的一片，就像是這世界一樣，“爹有些困了，爹睡一會……”
“爹，你別睡，你醒醒。”姬回雪海害怕沈父就這樣睡過去了，就醒不過來了。
“爹就睡一會……放心吧……”
可是沈父太累了，他很想睡一會，姬回雪嚇得趕緊去探沈父的脈搏，雖然微弱，但是還在跳動！應該只是暈過去了。
姬回雪就這樣守在沈父的旁邊，秋日夜晚寒涼，姬回雪年少氣盛，尚且能夠忍受，可是沈父多日沒有進食，又受傷，情況很糟糕。
姬回雪叫了獄卒好幾次，試圖要點吃的，結果獄卒不僅不給，被鬧得煩了，竟然還要對姬回雪動手，姬回雪只能作罷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月上中天，萬籟俱寂。
姬回雪忽然聽見了敲擊墻壁的聲音，是一個獄卒。
姬回雪記得他，這獄卒一直畏畏縮縮地跟在牢頭的身後，連擡頭看人都不敢。
姬回雪一臉警惕地看著獄卒。
獄卒將一碗稀飯放了進來，與之一起還有兩個饅頭。
“吃……吃……”
他就是沈父說的那個小結巴嗎？
姬回雪：“你為什麽幫我？”
“我……我是……顧……顧少爺……的人，他說讓你……等等，他很快就會帶人……來來救你們的！”小結巴道，“而且，我……我會救你……的！你是個……好……好人！你殺殺了……任奇，他害死了我姐姐！”
任奇就是張奕的外甥。
還真是陰差陽錯啊。
姬回雪自己都不曉得自己是不是個好人，看著小結巴的真誠的樣子，姬回雪低垂著眉眼道謝：“謝謝你。”
“不不……用謝……”小結巴看見姬回雪收下了食物，臉上全是微笑，這才比劃著說自己先走了。
姬回雪朝著小結巴點頭。
不出謝止衣所料，摘星樓很快就被圍起來了，幸好密道隱秘，顧司徽在得到消息後，就讓私軍把摘星樓裏得東西迅速轉移，並沒有被搜查出來。
如今難的是另一件事情。
那就是，明音樓現在還有一批重要的物資。
那是一批藥品。
顧司徽愁容滿面，正在院子裏踱步，如今整個葉城人心惶惶，他們怎麽把那批物資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到摘星樓，然後要通過摘星樓運出去？
為了把物資緊急轉移，私軍已經被派出去十之八九，如今手下只剩下那百人。
“少爺，不好了，大事不好了。”
顧司徽心裏正煩躁，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。
“沈父被抄家了，謝止衣也被抓起來了，如今下落不明。”
顧司徽臉色煞白一片。
沈父生死不明，姬回雪也被抓了，就連謝止衣如今都生死不明。
自己作為姬回雪的好兄弟連他的心上人都護不住，自己有何臉面再見姬回雪啊。
“少爺，我們該怎麽辦？”手下小心翼翼地說，生怕觸了顧司徽黴頭。
顧司徽腿腳有些軟，心裏全是悲哀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他道：“只能兵行險著了，那個給咱們送信的小結巴呢？”
……
姬回雪自然不能束手待斃，他必須要想辦法自救，就在姬回雪被關在牢裏的第二天，小結巴送來了消息。
洋人知道了大梁內亂，竟然提前進攻天門關，就在今天，天門關的將士和洋人的大炮對上了，幸虧運往天門關的物資裏，有姬回雪讓顧司徽研究的手槍還有一些炸彈，這才沒有損失慘重。
但是戰爭就要打起來了，這藥品就成了緊缺物，所以明音樓的那物資，必須運到天門關！
所以，顧司徽決定在第三天晚上令人夜襲張奕的府邸，聲東擊西，屆時，他將會把明音樓的那批重要的物資轉移。
顧司徽希望姬回雪也能趁此機會逃出來。
姬回雪看著顧司徽的筆跡，以及留下的暗號，心知這將是他們最好的一次機會。
“靜雪……”沈父不知何時醒了過來，聽見姬回雪和小結巴在說話，叫了一聲。
姬回雪對著小結巴點了點頭，表示自己知道了，小結巴這才安心地離開了。
姬回雪連忙過去，將沈父扶了起來，沈父臉色好了一點：“靜雪，你想要幹什麽？”
姬回雪不敢看沈父，卻也不願意欺瞞沈父：“爹，明音樓的那批物資很重要，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把那批物資運出去，還有張奕，他必須死，只要他死了，整個葉城都會陷入一片混亂，我們的機會就來了。”
“哎，”沈父深深的嘆了一口氣，眼淚終於是忍不住落下來了，“你啊，你啊，還真是不孝啊。”
“對不起。”姬回雪低垂著眉眼。
“罷了罷了，我沈家也算是滿門忠烈了，也算是無愧天地黎民，也算是光宗耀祖了。”
姬回雪鼻子酸酸的，嘴裏發苦，他有一種預感，那就是這一切都快要結束了。而且還不會不可抗力的走向他既定的結局。
那謝止衣呢。
他的止衣呢？
姬回雪不敢想，只能逼著自己往好的方面想。
謝止衣一定會沒事的，顧司徽會保護他，而自己也會盡快出去找他，然後帶著他離開這裏。
姬回雪腦海裏全是謝止衣看自己的眼神。
擔憂，悲哀，痛苦。
謝止衣，你一定要好好的，等著我回去找你。
……
張奕有些著急了，上面的人可沒有給自己太長的時間，可是這姬回雪到現在還沒有消息。
這沈靜雪還真想看著自己老子死在自己面前，真打算不問不顧啊！
這可把張奕氣壞了，這天也快黑了，張奕拿起寶劍掛在自己腰上，正想著幹脆一不做二不休、把姬回雪還有沈父宰了的時候，獄卒過來稟報，說是姬回雪願意說了。
張奕高興的不得了，連忙往牢房走去。
沈家富可敵國，稍微露一點，就夠張奕一輩子吃喝不愁了，總而言之，這個差事油水不是一般的多。
張奕來的時候，就看見姬回雪正坐在他那半死不活的老爹身邊，面色蒼白頹廢，沒有一點生氣，像是一個失了靈魂的布偶娃娃。
“沈少爺，你早這樣不就好了，瞧瞧，這都餓成皮包骨頭了，還有你爹，還有氣沒有，只要你現在就把黃金的下落說出來，我立馬找人給你爹治病！”看著這樣的姬回雪，張奕很得意的，那說起話來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語氣。
姬回雪聲音虛弱，靠在墻上：“我可以說，只是我現在沒有力氣了，怕是站不起來了。張大人，你進來，我說給你一個人聽。”
張奕皺眉，讓人把牢房打開了，但卻不敢真的走進去。
姬回雪苦笑：“張大人，你莫非是怕了我？你看我這個樣子，像是能反抗的樣子嗎？而且，這可是秘密，你要是不過來，萬一被別人聽見了，頂了你的功勞可怎麽好？”
“你最好別耍什麽花樣。”張奕惡狠狠地威脅道。
姬回雪道：“我是個讀書人，又不是窮兇極惡的山匪。”
張奕讚成地點了點頭，這才往前走了一步，半個身子定在牢房口，不動了。
因為張奕聽見有人喊：“不好了，牢房走水了，走水了，快點逃啊。”
他猶豫了。
姬回雪也不慌張，就這樣看著張奕。
張奕看著不遠處的火光，還是咬牙地走了進來：“你最好別騙我！”
“大人靠近點。”姬回雪輕笑道。
張奕蹲了下去，將耳朵貼了過去，姬回雪的目光卻若有似無地落在張奕腰間的寶劍上。
只聽姬回雪小聲地說：“其實我們沈家的家產全都……”
張奕下意識屏住呼吸，一臉殷切地看著姬回雪，變故也就在這一刻發生！
電石火光之間，姬回雪忽然掐住了張奕的脖子，一把將張奕按在地上，還不等張奕反應，就抽出張奕腰間的劍，將張奕抹了脖子！
鮮血噴濺姬回雪一臉，這可把牢房外地官兵嚇得不輕。
“你你……大膽！！！”
姬回雪拿著劍站起身來，嘴角是一抹玩味嗜血的笑容，渾身帶著邪氣，把一眾人壓得喘不過氣來。
“那火馬上就燒過來了，你們不逃命，是打算留在這裏和我拼命嗎？！”
官兵咬著牙跑了。
“爹，我帶你離開這裏。”
姬回雪背起來沈父，踉踉蹌蹌地往外面走去，現如今的牢房火光沖天，照亮暗夜，映紅半邊天際，恍如不夜之城。
他們的身邊是慌慌張張逃命的人，有犯人，有獄卒，還有那些來不及逃跑，在火裏哀嚎掙紮的人。
“放下我，你快逃，要不然咱們都要死在這裏！”沈父一邊咳嗽，一邊對姬回雪道。
“爹，咱們能逃出去，你別說胡話。”
沈父輕聲道：“我大限已至，你帶著我，只會拖累你，顧司徽那裏還需要你。”
姬回雪一驚：“爹……”
姬回雪的話還沒有說完，就看見一對士兵堵住了牢房的出口，那穿著鎧甲的士兵，朝著姬回雪這邊走了過來。
他們手裏拿著寒光四射的刀和劍，將那群試圖趁亂逃跑的囚徒就地斬殺，沒過一會，牢房的門口就堆起一層厚厚的屍體。
為首的人，是一個穿著錦衣華服的人。
“他是……晉王……”當今皇帝的弟弟，也是皇帝最大的走狗。
燒殺搶掠，無惡不作。
怪不得張奕有這個膽子，原來是晉王親自來了。
晉王是一副被榨幹的樣子，長得矮小又瘦弱，這裝腔作勢的樣子，像是一個狗仗人勢的地痞流氓。
晉王：“我把沈家都搜一遍了，你們沈家根本沒有黃金！我就知道你們父子憋著壞，根本不想說，那好，今天我就割了你們的人頭，拿去交差！”
晉王臉上全是殘忍的笑，說完，那些士兵朝著姬回雪殺了過來。
姬回雪縱然再厲害，可也是血肉之軀，身上還有一個沈父，怎麽可能鬥得過晉王！
姬回雪被逼著後退，那火蛇擦著姬回雪的身子舔過，是一片熾熱，同時也照亮了姬回雪漂亮的眉眼。
晉王色迷迷地說：“剛剛逆光沒看清，沒想到還是個佳人？你是叫沈靜雪吧，本王看你長得還不錯，要是你現在束手就擒，我就饒你一命怎麽樣？”
“你休想！”
晉王越發來了興致：“喲，性子還挺烈的。”
“靜雪，這晉王在京城揮霍無度，喜歡酒色，為人狂妄自大，實則蠢如豬狗，他手底下的兵也都是一群酒囊飯袋，你不必害怕！”
沈父臉上掛著慈愛的微笑，整個人暖洋洋的，他最後安慰著姬回雪。
姬回雪眼圈發紅：“爹，你放心吧……爹！”
姬回雪還沒有說完，就感覺自己身上一輕，姬回雪猛地回頭去看。
只見沈父正笑著看著自己，臉上全是釋然。
“靜雪，爹要去找你娘了，就不跟你走了。”
說完，沈父轉身沖進火海之中，那炙熱的火焰劈啪作響，最深處，是沈父那瘦骨嶙峋的身影。
姬回雪撕心裂肺地大喊：“爹！！！”
沈父卻哈哈大笑起來：“吾兒心懷天下，牽系黎民，為父以你為傲！吾兒莫怕，為父和你娘在天上看著你，守護著你！且看吾兒如何闖出一番事業，光耀我沈家門楣！”
那火焰轉眼間，就吞噬了沈父的身影，唯有那字字泣血的話，在整個牢房回蕩。
這到底是個什麽世道啊。
“爹！姬回雪眼淚流了下來。
作者有話說：
啊啊啊，一萬字沒寫完，嗚嗚
晚點更，大概淩晨的時候還有一章，抱住狗頭。
這個世界快完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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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靜雪，爹要去找你娘了，就不跟你走了。”
姬回雪不敢相信這是他爹，他爹四肢被定在木架子上，身體懸空，鮮血淋漓，身上縱橫交錯全是疤痕，皮肉翻卷，那血已經在沈父的腳底下匯聚成一灘。
張奕看著姬回雪煞白的臉色，一把將姬回雪推進大牢裏面，姬回雪顫著聲音叫了一句：“爹？”
沈父擡頭，雙眼血紅模糊，只能隱隱約約地看見姬回雪：“靜雪……”
姬回雪猛地回頭，抓住張奕的胳膊，恨不得直接掐死張奕，他目眥欲裂：“張奕，你敢這樣對我父親，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沈家翻身，要你的命！”
“你們沈家永遠也翻不了身了！”他這樣做，自然是因為沈家完蛋了，要不然，他哪裏敢，“沈靜雪，老子給你三天時間思考，把錢全部交出來，要不然，我就宰了你爹！”
“你敢！”
“你看我敢不敢！”知府擺了擺手，那衙役直接將定在沈父四肢的鐵釘拔了出來，然後將人隨意丟在地上。
沈父淒慘的叫了起來，身上又多了幾個不斷往外面冒血的血窟窿。
“爹！”姬回雪想要扶起來沈父，可是沈父身上就沒一塊好肉，都不知道該怎麽扶。
張奕見此，得意一笑，邁著輕快的步子離開了。
姬回雪將沈父挪到草席上面，沈父大口的喘息，死死地盯著姬回雪，還抓住了姬回雪的胳膊：“你……你怎麽也……進來了……”
“張奕帶了聖旨……皇帝要滅了咱們沈家。”姬回雪隱忍道。
“早該有此一朝遭，卻沒想到如此突然……”沈父忽然咳嗽起來，那些結痂的傷口瞬間裂開。
“爹……”
“爹沒事，爹沒事……我沒事，我死不了。”沈父這話像是對自己說的，似是在提醒自己一樣。
沈父說道：“我實在是沒想到這皇帝竟然下手這麽快，也怪咱們沈家子嗣單薄，偌大家業竟只剩下咱們父子二人。”
沈父本就是個孤兒，後來和同是孤兒的沈母相愛，兩個人惺惺相惜，是出了名的恩愛，後來更是生下了沈靜雪這麽一個兒子。
也算是老天有眼，夫妻兩個人辛辛苦苦三十年，積攢下了這偌大家業。
可是有得就有失，沈母也因此熬壞了身子，只留下沈父帶著沈靜雪一步一步將生意做大。
沈父對沈母情深意重，再沒有續弦。
如今細數下來，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來了。還真是像是一場夢。
沈父已經操勞大半生，今日陷入囹圄，深知自己怕是逃不過這一劫了。
可是沈父舍不得沈靜雪，他當人父母的，總要給自己的兒子留一條後路。
“靜雪啊。”
“爹你先別說話，我先幫你把傷口包紮好。”
沈父身上的傷深可見骨，要是再不處理，怕是會失血過多而死。
自從謝止衣受傷，姬回雪身上就習慣帶著金瘡藥，幸好他今天也帶了，他連忙掏出藥，替沈父包紮傷口。
“沈家是起不來了，但你還不能死，咱們在葉城的基業沒有了，我在咱們老家還給你留了東西，那裏有讓你三輩子都吃喝不愁的金銀。”
“爹，你說這些東西幹什麽，我不要。”
姬回雪眼圈發紅，聲音嘶啞，是他自己聽不出來的苦澀。
“靖州反了，皇帝瘋了，大梁江山已經保不住了，你回泌陽老家，拿著錢找一處與世無爭的安穩地，好好的活著。”
沈父竟然是想要他逃跑！
自己父親一輩子為國為家，他當兒子的怎麽能逃，怎麽能茍且偷生！
“爹，大丈夫當保家衛國，怎麽能臨陣逃脫！”
姬回雪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爹說出來的話，在他的記憶裏面，他的爹前半生為了他還有娘親，後半生全是為了國家大義拼搏。
沈父嘆了一口氣。
他何嘗不知道呢，但是這是他的孩子，他唯一的血脈。
沈父眼睛裏面全是悲哀：“靜雪啊，有為父一人死就夠了，咱們沈家已經失去了全部！我這輩子就這麽一個私心，我想要我唯一的兒子好好的活著，我相信顧兄也會理解我的。”
為人父母的，自己死了就死了，可是如何忍心看著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樣呢。
這是一條不歸路，所以哪怕是死，身上背的也是謀反的罵名。
工筆史書，是要被人永遠戳著脊梁骨的。
姬回雪何嘗不明白，但是他已經看過了世界，看見了時代的洪流已經湧向了大梁，這是他的家國，是每一個人的家國，既然如此，他又如何袖手旁觀。
姬回雪放不下國，卻又不知道該怎麽拒絕這個已經被折磨的傷痕累累的老人，只能期期艾艾的叫一聲：“爹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喜歡謝止衣，帶著謝止衣好好的活著，等到了黃泉地府，我見到你娘，你娘想必也會高興的。”
姬回雪死死地咬著唇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沈父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了：“到了晚上的時候，會有一個小結巴過來，這些天，也是多虧了那個小結巴，我才能活著見你。”
姬回雪道：“小結巴？”
沈父使勁地點了點頭：“我被捕入獄，消息就是他傳給你們的，只是沒想到張奕的動作這麽快，竟然把你也抓來了。”
“父親放心，我們一定會逃出去的。”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沈父渾濁的眼睛看著牢房的天花板，黑乎乎的一片，就像是這世界一樣，“爹有些困了，爹睡一會……”
“爹，你別睡，你醒醒。”姬回雪海害怕沈父就這樣睡過去了，就醒不過來了。
“爹就睡一會……放心吧……”
可是沈父太累了，他很想睡一會，姬回雪嚇得趕緊去探沈父的脈搏，雖然微弱，但是還在跳動！應該只是暈過去了。
姬回雪就這樣守在沈父的旁邊，秋日夜晚寒涼，姬回雪年少氣盛，尚且能夠忍受，可是沈父多日沒有進食，又受傷，情況很糟糕。
姬回雪叫了獄卒好幾次，試圖要點吃的，結果獄卒不僅不給，被鬧得煩了，竟然還要對姬回雪動手，姬回雪只能作罷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月上中天，萬籟俱寂。
姬回雪忽然聽見了敲擊墻壁的聲音，是一個獄卒。
姬回雪記得他，這獄卒一直畏畏縮縮地跟在牢頭的身後，連擡頭看人都不敢。
姬回雪一臉警惕地看著獄卒。
獄卒將一碗稀飯放了進來，與之一起還有兩個饅頭。
“吃……吃……”
他就是沈父說的那個小結巴嗎？
姬回雪：“你為什麽幫我？”
“我……我是……顧……顧少爺……的人，他說讓你……等等，他很快就會帶人……來來救你們的！”小結巴道，“而且，我……我會救你……的！你是個……好……好人！你殺殺了……任奇，他害死了我姐姐！”
任奇就是張奕的外甥。
還真是陰差陽錯啊。
姬回雪自己都不曉得自己是不是個好人，看著小結巴的真誠的樣子，姬回雪低垂著眉眼道謝：“謝謝你。”
“不不……用謝……”小結巴看見姬回雪收下了食物，臉上全是微笑，這才比劃著說自己先走了。
姬回雪朝著小結巴點頭。
不出謝止衣所料，摘星樓很快就被圍起來了，幸好密道隱秘，顧司徽在得到消息後，就讓私軍把摘星樓裏得東西迅速轉移，並沒有被搜查出來。
如今難的是另一件事情。
那就是，明音樓現在還有一批重要的物資。
那是一批藥品。
顧司徽愁容滿面，正在院子裏踱步，如今整個葉城人心惶惶，他們怎麽把那批物資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到摘星樓，然後要通過摘星樓運出去？
為了把物資緊急轉移，私軍已經被派出去十之八九，如今手下只剩下那百人。
“少爺，不好了，大事不好了。”
顧司徽心裏正煩躁，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。
“沈父被抄家了，謝止衣也被抓起來了，如今下落不明。”
顧司徽臉色煞白一片。
沈父生死不明，姬回雪也被抓了，就連謝止衣如今都生死不明。
自己作為姬回雪的好兄弟連他的心上人都護不住，自己有何臉面再見姬回雪啊。
“少爺，我們該怎麽辦？”手下小心翼翼地說，生怕觸了顧司徽黴頭。
顧司徽腿腳有些軟，心裏全是悲哀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他道：“只能兵行險著了，那個給咱們送信的小結巴呢？”
……
姬回雪自然不能束手待斃，他必須要想辦法自救，就在姬回雪被關在牢裏的第二天，小結巴送來了消息。
洋人知道了大梁內亂，竟然提前進攻天門關，就在今天，天門關的將士和洋人的大炮對上了，幸虧運往天門關的物資裏，有姬回雪讓顧司徽研究的手槍還有一些炸彈，這才沒有損失慘重。
但是戰爭就要打起來了，這藥品就成了緊缺物，所以明音樓的那物資，必須運到天門關！
所以，顧司徽決定在第三天晚上令人夜襲張奕的府邸，聲東擊西，屆時，他將會把明音樓的那批重要的物資轉移。
顧司徽希望姬回雪也能趁此機會逃出來。
姬回雪看著顧司徽的筆跡，以及留下的暗號，心知這將是他們最好的一次機會。
“靜雪……”沈父不知何時醒了過來，聽見姬回雪和小結巴在說話，叫了一聲。
姬回雪對著小結巴點了點頭，表示自己知道了，小結巴這才安心地離開了。
姬回雪連忙過去，將沈父扶了起來，沈父臉色好了一點：“靜雪，你想要幹什麽？”
姬回雪不敢看沈父，卻也不願意欺瞞沈父：“爹，明音樓的那批物資很重要，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把那批物資運出去，還有張奕，他必須死，只要他死了，整個葉城都會陷入一片混亂，我們的機會就來了。”
“哎，”沈父深深的嘆了一口氣，眼淚終於是忍不住落下來了，“你啊，你啊，還真是不孝啊。”
“對不起。”姬回雪低垂著眉眼。
“罷了罷了，我沈家也算是滿門忠烈了，也算是無愧天地黎民，也算是光宗耀祖了。”
姬回雪鼻子酸酸的，嘴裏發苦，他有一種預感，那就是這一切都快要結束了。而且還不會不可抗力的走向他既定的結局。
那謝止衣呢。
他的止衣呢？
姬回雪不敢想，只能逼著自己往好的方面想。
謝止衣一定會沒事的，顧司徽會保護他，而自己也會盡快出去找他，然後帶著他離開這裏。
姬回雪腦海裏全是謝止衣看自己的眼神。
擔憂，悲哀，痛苦。
謝止衣，你一定要好好的，等著我回去找你。
……
張奕有些著急了，上面的人可沒有給自己太長的時間，可是這姬回雪到現在還沒有消息。
這沈靜雪還真想看著自己老子死在自己面前，真打算不問不顧啊！
這可把張奕氣壞了，這天也快黑了，張奕拿起寶劍掛在自己腰上，正想著幹脆一不做二不休、把姬回雪還有沈父宰了的時候，獄卒過來稟報，說是姬回雪願意說了。
張奕高興的不得了，連忙往牢房走去。
沈家富可敵國，稍微露一點，就夠張奕一輩子吃喝不愁了，總而言之，這個差事油水不是一般的多。
張奕來的時候，就看見姬回雪正坐在他那半死不活的老爹身邊，面色蒼白頹廢，沒有一點生氣，像是一個失了靈魂的布偶娃娃。
“沈少爺，你早這樣不就好了，瞧瞧，這都餓成皮包骨頭了，還有你爹，還有氣沒有，只要你現在就把黃金的下落說出來，我立馬找人給你爹治病！”看著這樣的姬回雪，張奕很得意的，那說起話來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語氣。
姬回雪聲音虛弱，靠在墻上：“我可以說，只是我現在沒有力氣了，怕是站不起來了。張大人，你進來，我說給你一個人聽。”
張奕皺眉，讓人把牢房打開了，但卻不敢真的走進去。
姬回雪苦笑：“張大人，你莫非是怕了我？你看我這個樣子，像是能反抗的樣子嗎？而且，這可是秘密，你要是不過來，萬一被別人聽見了，頂了你的功勞可怎麽好？”
“你最好別耍什麽花樣。”張奕惡狠狠地威脅道。
姬回雪道：“我是個讀書人，又不是窮兇極惡的山匪。”
張奕讚成地點了點頭，這才往前走了一步，半個身子定在牢房口，不動了。
因為張奕聽見有人喊：“不好了，牢房走水了，走水了，快點逃啊。”
他猶豫了。
姬回雪也不慌張，就這樣看著張奕。
張奕看著不遠處的火光，還是咬牙地走了進來：“你最好別騙我！”
“大人靠近點。”姬回雪輕笑道。
張奕蹲了下去，將耳朵貼了過去，姬回雪的目光卻若有似無地落在張奕腰間的寶劍上。
只聽姬回雪小聲地說：“其實我們沈家的家產全都……”
張奕下意識屏住呼吸，一臉殷切地看著姬回雪，變故也就在這一刻發生！
電石火光之間，姬回雪忽然掐住了張奕的脖子，一把將張奕按在地上，還不等張奕反應，就抽出張奕腰間的劍，將張奕抹了脖子！
鮮血噴濺姬回雪一臉，這可把牢房外地官兵嚇得不輕。
“你你……大膽！！！”
姬回雪拿著劍站起身來，嘴角是一抹玩味嗜血的笑容，渾身帶著邪氣，把一眾人壓得喘不過氣來。
“那火馬上就燒過來了，你們不逃命，是打算留在這裏和我拼命嗎？！”
官兵咬著牙跑了。
“爹，我帶你離開這裏。”
姬回雪背起來沈父，踉踉蹌蹌地往外面走去，現如今的牢房火光沖天，照亮暗夜，映紅半邊天際，恍如不夜之城。
他們的身邊是慌慌張張逃命的人，有犯人，有獄卒，還有那些來不及逃跑，在火裏哀嚎掙紮的人。
“放下我，你快逃，要不然咱們都要死在這裏！”沈父一邊咳嗽，一邊對姬回雪道。
“爹，咱們能逃出去，你別說胡話。”
沈父輕聲道：“我大限已至，你帶著我，只會拖累你，顧司徽那裏還需要你。”
姬回雪一驚：“爹……”
姬回雪的話還沒有說完，就看見一對士兵堵住了牢房的出口，那穿著鎧甲的士兵，朝著姬回雪這邊走了過來。
他們手裏拿著寒光四射的刀和劍，將那群試圖趁亂逃跑的囚徒就地斬殺，沒過一會，牢房的門口就堆起一層厚厚的屍體。
為首的人，是一個穿著錦衣華服的人。
“他是……晉王……”當今皇帝的弟弟，也是皇帝最大的走狗。
燒殺搶掠，無惡不作。
怪不得張奕有這個膽子，原來是晉王親自來了。
晉王是一副被榨幹的樣子，長得矮小又瘦弱，這裝腔作勢的樣子，像是一個狗仗人勢的地痞流氓。
晉王：“我把沈家都搜一遍了，你們沈家根本沒有黃金！我就知道你們父子憋著壞，根本不想說，那好，今天我就割了你們的人頭，拿去交差！”
晉王臉上全是殘忍的笑，說完，那些士兵朝著姬回雪殺了過來。
姬回雪縱然再厲害，可也是血肉之軀，身上還有一個沈父，怎麽可能鬥得過晉王！
姬回雪被逼著後退，那火蛇擦著姬回雪的身子舔過，是一片熾熱，同時也照亮了姬回雪漂亮的眉眼。
晉王色迷迷地說：“剛剛逆光沒看清，沒想到還是個佳人？你是叫沈靜雪吧，本王看你長得還不錯，要是你現在束手就擒，我就饒你一命怎麽樣？”
“你休想！”
晉王越發來了興致：“喲，性子還挺烈的。”
“靜雪，這晉王在京城揮霍無度，喜歡酒色，為人狂妄自大，實則蠢如豬狗，他手底下的兵也都是一群酒囊飯袋，你不必害怕！”
沈父臉上掛著慈愛的微笑，整個人暖洋洋的，他最後安慰著姬回雪。
姬回雪眼圈發紅：“爹，你放心吧……爹！”
姬回雪還沒有說完，就感覺自己身上一輕，姬回雪猛地回頭去看。
只見沈父正笑著看著自己，臉上全是釋然。
“靜雪，爹要去找你娘了，就不跟你走了。”
說完，沈父轉身沖進火海之中，那炙熱的火焰劈啪作響，最深處，是沈父那瘦骨嶙峋的身影。
姬回雪撕心裂肺地大喊：“爹！！！”
沈父卻哈哈大笑起來：“吾兒心懷天下，牽系黎民，為父以你為傲！吾兒莫怕，為父和你娘在天上看著你，守護著你！且看吾兒如何闖出一番事業，光耀我沈家門楣！”
那火焰轉眼間，就吞噬了沈父的身影，唯有那字字泣血的話，在整個牢房回蕩。
這到底是個什麽世道啊。
“爹！姬回雪眼淚流了下來。
作者有話說：
啊啊啊，一萬字沒寫完，嗚嗚
晚點更，大概淩晨的時候還有一章，抱住狗頭。
這個世界快完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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